雷電漸小，暴雨也慢慢弱了下來。拂煙的時間不多，再過一會兒，一切平息後，下人們便會各自回房，到時候她也無法悄無聲息的摸進家丁房裏。

莫非走的時候特意告訴過她，萬三已經先回了北院，而李二狗怕是因為偷懶，這夜都沒有出過門。從後院的小路繞到北院並不遠，下人們大多都在其餘院中幫忙。沒有人註意到一個嬌小的身影在廊下穿梭。如箭的速度在電閃雷鳴間一晃而過，身子矯健，一手撐著回廊，一下躍起，輕松誇過近一米的欄桿。

守夜的家丁也折騰了一夜，兩個眼皮忍不住耷拉在了一起。剛剛萌生點兒睡意，頭部緩緩下墜，然後又猛然驚醒。反覆了數次，少女摸清了時間的間隔。

在守夜人閉眼的時候，迅速後退幾步，借著緩沖的力度，幾步踏上矮墻，輕盈的爬在了墻頭。等守夜人再次驚醒的時候，少女已經翻到了家丁院內。

門是開著的，裏面沒有點燈，借著偶爾閃動點點的電光，少女目光如雄鷹般敏銳，一眼便看見李二狗坐在床鋪的最裏面，萬三的床鋪與他隔了一人之距。

李二狗今夜沒有睡著，午間聽到雲瑤死訊，他就嚇的不輕，他進去的時候雲瑤還在沈睡，喊了幾聲，沒有答應，這才大著膽子，爬在桌上偷了會兒懶。誰知道，後來這雲瑤竟然死了，他更是不敢聲張。得知兇手是拂煙，才松了一口氣！

今夜這天氣著實嚇人，李二狗以為是雲瑤的鬼魂作怪，一直抱著個被子，靠著墻瑟瑟發抖。

倒是萬三，躺在床鋪上，睡的十分安穩。

少女不敢輕舉妄動，等著閃電停息，這才借著雷聲摸進了屋裏。徑直走到了床鋪最裏面，貓著身子，一手在李二狗身邊的外衣上摸索了一陣，卻是什麽都沒有！

皺了皺眉頭，似有些不信，可反覆摸了幾遍還是什麽都沒有。總不會這李二狗還要拿著耳墜子睡覺吧！

側頭看了一眼睡熟的萬三，悄悄挪動幾步，手剛放進衣服裏，就碰到一個硬物，仔細摸了摸形狀，與雲瑤耳朵上的那耳墜相似，都是水滴狀的。

看人不能看表面，拂煙這回算是切切實實的體會了一次。

不敢在耽擱，趁著沒人發現，她偷了耳墜子，順著原路，又悄無聲息的回到了柴房。

只是離開的時候，閃電照著她的背影剛剛好投射到了窗戶上，李二狗看著那道被放大的黑影，好像個女子，嚇的大喊著：“鬼，鬼啊！有鬼！”

這一喊將萬三也吵醒，他翻了個身，繼續睡了過去！

直到黑影消失，李二狗還抱著被子，牙齒寒顫著咯咯作響！

夜漸漸濃厚，雨水終於消停，不知名的雛鳥遺落在森槐樹下，少年打著傘，將那雛鳥捧在手心，羽翼未豐，被雨水打濕，身子抖個不停。

黑衣男子撐著傘，舉過少年頭頂，“公子！”

少年回頭，眼眸如一彎看不清深淺的靜逸湖水，“莫雨，你說今夜這雨是不是來得太巧？”說完眉頭卻是一緊，雖然如此，可只怕事情遠沒有那麽簡單，就算那丫頭聰明過人，也抵不過一只老謀深算的狐貍。

“公子，這是老天都在幫咱們！”

“原以為柳安得安插的奸細是在丫鬟房中，沒想到是會萬三！今夜好好監視萬三的一舉一動，如果他有任何異動，都別聲張！明日一早，召集所有人去前廳，我倒要看看，這個萬三有什麽能耐，能偷偷在我莫府潛伏這麽久！”

黑衣男子楞了楞，“萬一這個萬三還有什麽後招，那拂煙姑娘明日豈不是？”

少年頓了頓，終究嘆了口氣，“比起莫家上下，若真是沒辦法，只能舍了那丫頭了！這個萬三既已暴露，日後我們也能多加提防些了！”

黑衣男子望著少年，今夜他執意要去找那姑娘，還以為是想要救她，看來事情關系到莫家，總歸是要有所犧牲的。當下便點了點頭，回了句，“莫雨明白了！”

望著少年的背影，從小就在這樣的環境中，似乎很少看見他笑，每日在各種心機之下，為整個家族爭取著茍延殘喘的生機。

莫雨從小與少年一起長大，清楚他的每一步都是歷盡艱辛。沒有別家少爺的悠閑，也沒有別家少爺的無所事事。也許心裏背負的東西太多，讓這樣的年紀的人兒本該有的熱情，沖動與歡樂，卻漸漸變的沈默寡言起來！

柳家的壓力讓莫家這些年的勢力越來越薄弱，從泗安城一路轉到這天厥城，若不是因為北羥的人時常進犯，怕是莫家早就已經逐出朝堂了。

黑衣男子站在少年身後，輕聲說道，“公子，該休息了！”

莫非將手中的雛鳥遞給黑衣男子，“將這雛鳥放回樹上吧！”

莫雨接過莫非手中的雛鳥，踏著樹身，幾步飛起，動作靈敏，快到樹頂時，一個漂亮的轉身，雛鳥已被安然送回鳥窩之中。

少年擡頭看了一眼那樹上的鳥窩，淡淡道：“回吧！”

一夜無眠，拂煙輾轉反側了很久，她想不通，這個萬三為什麽一定要殺雲瑤。思量間，天已大亮。

雨後的陽光透著一股青草香，拂煙深吸了一口氣，細碎的陽光從窗口照進來，將空氣中飛舞的塵土一點不留的暴露在眼前。

莫老五開門的時候，看著地上的少女，眉梢輕挑，背後的繩結綁的結實，但卻與昨日的不一樣。他清楚的記得這繩結是莫朗親自綁的，莫朗多年行軍，綁繩結的方式與綁戰俘的一樣。對於戰俘那是個死結，可對於莫朗，只需輕輕一拉就能松開。

而現在的繩結也是個死結，不過得用利器割斷才能解開。莫老五將疑惑咽下腹中，細細打量起面前的少女。

自從進了莫府，這丫頭其實並無過多表現，每日伺候著莫蓮心，說不上好，到算是盡了本分吧！初時莫洪川對這丫頭不知道是什麽態度，總之，他是走近了不好，走遠了也不行。二人之間的交集就僅存於管家與丫鬟兩個身份中。

此刻出了這檔子事情，本是證據確鑿，但莫洪川沒有處罰這丫頭，連板子都沒挨，只是讓莫朗綁了關押在這柴房中。

這心思昭然若揭，莫洪川並不想殺她！

莫老五也不多言，帶著拂煙去了前廳。

一早的時候，莫非就讓莫家管事的幾人在前廳候著，莫雨也跟著去了北院，將府裏的下人們都集中到了前廳。現在又讓他帶著拂煙過去，這雲瑤之死，怕是要有個說詞了！

莫老五不敢耽擱，領著人急急忙忙就往前廳疾步趕去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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